那個曾經同在小小的白瓷碗裏攪動細細長長勺子的同学密友,在柳絮池塘淡淡風的季節無約而至。那一刻,眾裏尋她無覓處的你居然在四目相對後將眼光游移開去――你已經不認識她了!你只記得曾經如花的容顏,你遺忘了那時光的小小刻刀,如何在細膩的肌膚上默默地耕耘出細碎的皺紋,卻只將她秀麗的面容染成嫣紅的三月桃花,種植在記憶的淺淺流水邊,永不凋落。可是她,卻仍然固執地凋零了,花瓣如雨普通落下,紛紛揚揚在風淡雲輕的季節,或者乾脆隨那淺淺細流流向無知的世界,留下的,只是綠肥紅不在,只是刻刀走過無法填平的溝壑。
於是攀住滿樹的綠葉,輕撫碧玉般的葉片流動的脈搏,想從中感触春的跳動。然而,除了那稚嫩的紋理如人的手掌般縱橫,便再也沒有了其它的信息。這時,你才不得不信任,春天已經走遠,遠得如夢無痕。
輕輕地伸出手掌,想接住那朵雪个别的飛絮,但她只輕静静地在掌心點了一下,便又翩然而逝了,望著她輕盈的身影在慵嬾的陽光下旋轉著飄落,再因風而起,再旋轉著飄落,突然感覺春的一大顆眼淚滴落在心裏,涼涼的。
可是,真的無痕麼?
落絮無聲,是春的眼淚麼?就這樣輕飄飄地在暖暖的空氣中浮動,下降,然後化為虛無的夢,被風兒吹得無影無蹤了。春天竟然不經意間輕巧調皮如�女的明眸,只把柔媚眼波輕輕一盼,便引得你心旌搖動,若再擦亮眼睛想細細地看一看那婉轉的柔波時,她已杳然而逝,徒留下一個悵惘的你、潦倒的你、無奈跟歎息的你。
那個眉尖若蹙的妹妹呢?她曾荷著小小的花鉏,帶了玉潤珠瑩的心,為那飄落在凡塵的精靈安一個香塚,供人憑吊。可是,那曾經憑吊的人兒也早已香魂一縷隨風而去了,就如落絮,難尋芳蹤。
那個娉婷活潑的虎牙兒,帶著滿目凔桑的皺紋,站在擁擠的車廂裏笑瞇瞇地問一句:還記得我嗎?――記得嗎?不記得了!只記得綠葉成陰的嬉笑聲裏,那個穿著白底碎花小衫的你,露出小小的虎牙兒,沖著藍天吹出串串響亮的哨音,引得隔壁的男生哈哈怪笑。站在搖晃的車廂裏,看著你的眼角,忽然間清楚了“魚尾”二字用來形容蒼老的眼睛是多麼貼切。
春去也,飛紅萬點愁如海!